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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1日,《生命缘》栏目组一行两人(记者储光照、摄像李继伟),进入北京急救中心传染病转运组“大本营”,一个封闭的二层酒店。转运,是动态的。“大本营”的所有人,调度、医生、护士、司机、洗消组等,要密切配合,共同找到联动中的“动平衡”。而这两名记者,因一个“急活儿”走进了这个群体。然后,同吃同住同劳动。《生命缘》栏目组,在天坛医院、佑安医院,都有记者“蹲点”。地坛医院的记者李晓东,沉稳、谦逊;佑安医院的记者陈梦圆,北京大妞,大气、稳。急救中心这二人组,偏“艺术型”,两个差一轮的本命年小哥,在“大本营”里活得情感跌宕、故事不断。
他们镜头捕捉的都是120急救车上、途中的故事,而最近雨雪风霜还来北京凑热闹;他们看不到痊愈的病人,看到的都是从普通医院或机场口岸、即将转入传染病定点医院的确诊或疑似病人;完成一次转运后,突然嚎啕大哭;转运途中,终于憋不住尿裤子……北京市的疫情病人,主要由北京市急救中心传染病转运组、社服组、东西南北分中心4个车组及各区的120车组,承担转运任务,每个车组分工不同。
传染病转运组主要负责各大医院及机场口岸疑似和确诊病患,转运到指定的专科医院及各区定点治疗机构,由卫健委统一调度。这支队伍是紧急集结成立的,都是从中心本部和四个分中心报名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:负责人彭宏伟、护士长韩长虹、组长孟庆凯、洗消组护士长孟繁斌、临时党支部书记张桂霞、还有1998年出生的“小同志”……记者储光照说,“护士长真的跟妈一样”“彭主任和孟护士长带着一帮孩子,真像妈带着一群孩子!特别喜欢彭主任,当转运人员在外受了委屈,都是说‘需要道歉我去’。”
平时,这“一大家子”在“大本营”,都穿一样的衣服——蓝色的手术服,薄薄的一层棉布。电话铃响,调度接到转运指令后,1分钟分配人员车组,5分钟转运人员穿戴防护完毕,出车。5分钟内,隔离服、手套、护目镜、口罩、雨鞋……共11件,必须穿戴整齐。别忘了,记者还有摄像机,一样也要做好防护。
急救车有一般的急救车和负压车,储光照他们跟的是负压车。什么是负压车呢?摄像李继伟说:“负压车,上去感觉,就跟高原反应一样”。
然后呢?记者全套防护服,急救车的闪电车速,镜头还不能抖。怎么办?摄像只能憋住气,尽量端稳,脸憋得发红发紫。第一次任务,只能一个记者上急救车,摄像自己去了。年长一轮的储光照问小伙伴儿害怕吗?24岁的小伙子答:“这就直接参加大考了?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!”因为担心,储光照躲在屋里哭了一鼻子。这俩小哥,一个是初五赶回来支援《生命缘》后期的《向前一步》的记者,一个是拍了一天刚回到台里的摄像,啥生活用品也没准备,紧急就去了急救中心转运组。说这是“艺术型”二人组,因为储光照后面还有在急救车上嚎啕大哭的故事。采访中说起自身与医护人员、《生命缘》多年的缘分,也哭了一鼻子。而摄像,我们一聊,也戏剧了,合作过。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,是雅致的催促,从容;这急火火的都是病人,天黑路滑,风大车快,还要完成任务,记者该怎么从容?或许他们能释放情绪,能表达担心,“大本营”能温暖回应“你们现在都可以来120上班了”“你们不走了吧”,就是最好的生命本真的节奏。
上到急救车后,去哪里接病人,送到哪里,走哪条路线,进医院哪个门,都是调度严格安排好的。比如,从大兴人民医院到佑安医院。进大兴医院哪个门是有规定的,不是到了以后病人接上就能走,有交接的手续,还要看病人是不是需要轮椅什么的。交接时间,大约半个小时。储光照说:“我和摄像、医生、患者,在车厢后面,各司其职。但是这个太考验功力了,你要在短短的途中30分钟或者40分钟内,把这个故事给拍好。只给你这么一段时间,你不能说救护车你开得慢一点,绝对不行。问题很宝贵,可能还问不上4个问题就到地儿了。我们能跟拍,但不能人家交接完了,还赖着拍,这不行。所以非常考验机动反应。“同时,因为穿着防护服,看不出来眼神什么的,只能摇摇头或点点头。我用手指一下,摄像就能读懂,是全景还是特写,都是手语,能互相明白。”
储光照和李继伟曾转运过一位父亲和9岁的儿子、2岁的女儿。儿子因为确诊,自己一辆车;父亲和女儿,一辆车。这位父亲上车之后,就一直在说话,不停地说。“我前10分钟就观察,听他在讲什么,医生在说什么。差不多的时候,我就跟摄像做了一个手势,靠近,问他:您夜里也没少哭吧?作为一个父亲,他眼泪哗就下来了!侃侃而谈是因为压力啊!都是人,都有脆弱的时候,总憋着心理会出问题的。脆弱的时候,谁没哭过?夜深人静的时候谁没有担心过?这位父亲正哭的时候,他老母亲打来一个电话,然后这个男人声音马上就变了,虽然还是哭腔,但一直安慰母亲,说都好,别担心。这个男人既有脆弱的一面,也有担当的一面,没有把小家、孩子照顾好,又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担心,自责难过,手足无措……”
储光照他们遇见过怀抱着10个月大儿子的男子,去地坛医院和妻子、母亲一起治疗;也看见因没能照顾好儿子,陷入深深自责泪流满面的父亲……一路上,转运人员都是尽最大努力去安抚、鼓励,帮助他们释放压力。是进步,也是安慰,上面提到的“转运人员”,就包括BTV的这两名记者。
急救车到了定点医院后,会有医院负责衔接的来接送,一直送到病房或者ICU。
我们继续储光照他们转运的那位拖儿带女、突然哭了的父亲的故事。“到地坛医院病房的时候,医院人性安排,他妻子的病房就在隔壁。我见他用余光瞄了一下,的确有个女人站在门口在看。一家人在这里相见,是什么情景?这个男人突然说,不行,不能见,女儿太小了,如果让她看到妈妈,这一晚上就没法带了。这父亲真是谨慎又担当,摄像一镜到底,他隔着玻璃给妻子做一个手势,告诉她女儿现在很好,儿子也过来了。“最揪心的一段是什么?我们前后两辆车,医生为了保护他们父女,确诊的儿子直接进隔离病房。然后,这小妹妹一直喊一个名字,一直喊。后来一问,是她哥哥的名字,要找哥哥!这段播出时剪掉了,太揪心了。“更心酸的事情是什么?我尿裤子了!实在憋不住了,时间太长了。我们进去第一天我就发现他们用尿不湿,我就忽略了,觉得有那么难吗?会憋不住?原来,真憋不住。”储光照毫不掩饰自己的难堪,真实得有点小朋友的可爱。
转运组这“一大家子”,当班工作人员一般提前三小时不吃不喝,直到换班。茅彧医生说,记者来遭遇的尴尬,也是他们日常工作的常态,急救转运工作就是这样。“我非常建议去拍一下专门接送病人的医护人员,医院有个专门接送组,不容易。那天接送我们的护士,护目镜全都是雾水,她说不好意思,眼前根本看不见,以为我是120的人。那时候我已经尿裤子了,天寒地冻,全尿在自己的雨靴里了,灌了铅一样,走路都不对了。我这个时候一手还拎了两袋小女孩的尿不湿、奶瓶什么的,一手还搀着一个护士,深一脚浅一脚,我俩简直一瘸一瞎……后来,护士给了我两个鞋套,嘱咐我套好。怕我雨鞋万一漏了,把120的车弄脏了。”
储光照和李继伟跟了有10多趟车了,可以说没有遇不到,只有想不到。但无论怎么艰难,无论是哪一方临时出现问题,医护人员、记者、患者、司机,都是相互取暖,选择坚强。
储光照说尿裤子那一天,会是他人生到闭眼都不会忘记的一天。“从地坛回来的路上,我在救护车上嚎啕大哭。不是说自己委屈或是尿裤子,而是见识了那样的悲欢离合。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,报道不够有深度,是没进现场,当你没有看到的时候,一定触及不到你内心的东西。”
凌晨他们回到“大本营”,要在室外把防护服都脱掉,只留里面的手术服,进去洗澡、消毒。储光照第一个脱。“隔离服是顺着穿倒着脱,整整10分钟,我还没脱完!两个司机和两个医生都让我先脱,监督着我,而且没有人可帮我,他们手都是脏的,我脱到最后一步的时候,死活脱不下来,在天寒地冻中……有个司机,曾是当兵的军人,就跟训练新兵蛋子一样训我:你敢用你的手碰里面一下,你回去就给我收拾东西,走出我们的‘大本营’!终于脱下来了,我快冻僵了。用热水冲了15分钟,我才缓过神来,我觉得我已经快濒临死亡了,那种感觉,浑身发抖。”储光照实话实说:“自从尿裤子以后,我们的感情特别的好。”李继伟也厚道:“领导问过,我说暂时先不用换人,别人来的话也不熟悉这套流程,我熟了。”按照隔离防护规范,洗消人员(负责清洗、消毒)和转运人员一样穿着防护服,防护服里只有一层服,在室外一站就是两个小时。洗消组组长孟繁斌最严苛,一个动作不规范就会传来严厉的训斥声。无论是洗消人员,还是拍摄记者,室外的身体感受:透心凉,冰冰凉。
虽然雨雪无常,但毕竟是春天了,转运组从急救车上往外看,路边应该有绿意开始参差了。“转运组驾驶员全皞,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隔着玻璃晒晒太阳;吴显楠的家在佑安医院边上,每次出佑安医院,他都会放慢车速,抬头看看家中亮着的灯;洗消组的胡秀英和屈立江夫妇是周轮岗,一周一人在岗位上,另一个就去规定地方休息,几乎碰不上面,却发现女儿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……”
那些他们转运的病人,在康复中,在续写与生命的缘分。